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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強求之願(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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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金發的少年保鏢長相才真的可以稱之為‘好看’, 他的五官十分精致,齊肩的蓬松短發又增添了女氣, 使得他本就柔和的五官看起來更是像女孩子一樣。

他的身型也十分清瘦, 下巴尖尖的, 只要看過他這個人整體的形象,便絕不會有人將他錯認為女性, 他本有著天空般湛藍又深邃的雙眼,此時此刻卻顯得十分警覺地看著富江,眉頭時時刻刻都蹙起,想必有什麽事情一直盤旋在他的心底,讓他因此而煩憂。

這是一個有故事的少年。

僅此一面, 富江就可以得出這樣的結論。

他看起來也不過和富江和妮翁一般大, 至多十七八歲,卻能露出這樣苦大仇深又堅毅的神情, 在還應該被家裏人寵著、至多幫忙打打雜的年紀卻來做了妮翁的保鏢,想必家中有什麽重大的變故。

尤其是他和妮翁站在一起時的對比,一個天真爛漫、無憂無慮,一個卻像是背負了血海深仇一樣時時刻刻板著臉, 讓人不得不感慨世事不公。

可這和她又有什麽關系呢?她無所謂地想。倒是他這雙藍色的眼睛讓她想起了亂藤四郎。

富江沒有回答他,妮翁卻首先站起身拍了拍金發保鏢少年的肩膀,說:“酷拉皮卡,不需要這麽緊張,這是我的朋友。”

即便妮翁這麽說了,酷拉皮卡也沒有因此而放下自己的警惕, 只是微微側回身,不再擋住妮翁和富江的視線,至少動作上顯露出了自己的退讓——反正這麽點距離,就算富江真的要做什麽,他也來得及保護妮翁小姐。

這個世界的人的名字可真是有夠奇怪的。富江暗忖。米特、妮翁之類的都還好說,酷拉皮卡這算是什麽日式英文名?

“富江,我要回家了……我父親已經派人來帶我回去了,你打算怎麽辦?”妮翁無視了那一幫子在旁邊等候的保鏢們,十分關切地看著她。

保鏢們也早就習慣了不打擾大小姐,只是把手背在身後,靜靜地等候著妮翁聊完。

咖啡店裏的其他人卻是被這幅景象嚇壞了,還以為發生了什麽黑幫砸店之類的事情,這座城市的人也沒多有同情心,首要關心的是不要讓自己淌進渾水裏,在發現這幫黑衣人氣勢洶洶地闖進來之後就第一時間帶著自己的東西溜了,就連店家也不敢多說什麽,被這幫人攪亂了生意都不敢出面趕人,只是盡力縮小自己的存在感,生怕惹得一身腥。

這就是在友克鑫,黑幫們的生存環境和現狀。

黑幫不是什麽被人厭惡的存在,而是被人敬畏的統治者地位。

因為在這個世界,武力值是排在第一位的。

很難說明在這個世界,獵人之所以能有這麽多優勢,會不會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安撫他們,讓他們不要擾亂社會秩序……擁有了‘念’這樣強大的力量,無論多少普通人都不會是一個念能力者的對手。

打個比方,萬一他們在排隊買票的時候心情暴躁了怎麽辦?不會自我控制的人定是要選擇一個可以宣洩自己憤怒的途徑,而普通人就會遭殃。

既然如此,還不如一開始就多給他們點福利,讓他們感覺自己是與眾不同的,是‘特權階級’,就至少會有部分人因此而決定‘不和普通人一般見識’,因為念能力者而產生的紛爭也會減少許多。

但這種觀點也只是少部分人的看法罷了,並非主流。但卻也足夠說明了這個世界武力值的懸殊能夠造成的影響。

妮翁問起富江接下來打算怎麽辦,富江當然不可能直說我想跟你一起走,她只能略顯為難地說:“我……是從外地來的,在沒有找到我那個親戚之前不會回去,家裏還給我留了一些戒尼,大概夠撐到我找一個工作吧……”

富江垂下了頭,沈沈地嘆了口氣:“總之,先找一個小旅館住下吧。雖然我自小在村裏長大,家裏人寵我也沒有勉強我去學什麽,如今我也沒有拿得出手的文憑……但,一些簡單的體力活我應該還是能做的吧?”

這些話就純是在賣慘了。

讓富江去做活?誰能使喚的動富江就算她輸。

住小旅館也是不可能的,富江極其註重物質享受,之前在森林、鯨魚島之類的地方,那都是沒有更好的條件了,如今到了城市裏,也沒有需要她曲意逢迎的對象,那她還憑什麽要委屈自己?

所以這段話完全是說給妮翁聽的,妮翁雖然是黑幫諾斯拉家族的大小姐,卻因為一直被保護的很好所以心地善良——盡管可能因為生長環境的原因,對生命有些漠視,愛好也比較獨特,但對於外人還是沒什麽防人之心的,否則也不可能和剛認識沒多久的富江成為朋友,而她也是不可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朋友‘流落街頭’的。

妮翁立刻就顯得有些緊張,她皺著眉頭有些苦惱,似乎也在糾結到底要怎麽處理才比較好——這個時候,富江已經恨不得給她傳紙條告訴她自己想聽見的答案了。

終於,妮翁雙手合十,很興奮地提議:“啊!富江,你要不要來我家?”

她其實並沒有思考多久,但這個結果富江卻已經等候多時了。

即便她很想立刻就答應,卻也知道答應的太快顯得目的性太強,雖然妮翁不會覺得有什麽,在妮翁旁邊一直看顧著妮翁的保鏢們卻是會告狀的。

欺負妮翁一個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富江也是完全沒有愧疚之心的。

她一聽見妮翁的話,有些興奮又感動地擡起了頭,眼睛閃亮亮的,卻又像是想到了什麽,眼神變得黯淡了些,頭也又低垂了點,富江憂愁地說:“這樣太給你添麻煩了吧?”

更善解人意一點的人會在這個時候提起‘你的家人能允許嗎’,但富江是絕對不會讓妮翁想起來這回事的——她能看出來妮翁很聽家裏人的話,如果妮翁想起來了這回事,說不定真會因此而猶豫。

富江需要的就是讓妮翁心疼她,主動提出要把她帶回去。這樣即便之後再次想起來這個問題,她也會礙於面子而不會把她趕回去,她的目的也就達到了。

妮翁果然使勁搖了搖頭,說:“不麻煩不麻煩!”

“妮翁小姐……”保鏢出聲想要勸她,妮翁卻連讓別人說後半句話的機會都不給,果斷地說:“我已經決定了!”

這位小姐平時的小任性顯得十分可愛,在這種特殊時候就有點令人苦惱了。他回去以後要怎麽跟諾斯拉先生交代呢。保鏢暗自叫苦。

在富江踏入了諾斯拉家之後,就沒有想過離開。

沒有人可以逃脫她的魅力狩獵,這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諾斯拉家族的族長,妮翁·諾斯拉的父親萊特·諾斯拉,原本對於女兒和不知道從哪蹦出來的陌生人如此要好感到很不滿,但在見到富江的時候卻改變了這個主意。

富江倒也沒做什麽,雖然她對於引誘老頭子也並不太排斥,但現在畢竟沒有這個必要不是嗎?和妮翁在一起也挺好的,好歹妮翁足夠善良,也願意捧著她,還不會色瞇瞇地動手動腳。

她只是在萊特·諾斯拉的面前把之前對妮翁用過的說辭用講了一遍,中途配上了‘苦澀’、‘欲語還休’、‘幽怨’、‘可憐兮兮’的表情,萊特·諾斯拉就沒什麽別的想法了。

——誰能忍心讓富江難過呢?

更何況富江也的確沒做什麽事,平時還能和妮翁說說話,讓她解悶(雖然目前看來主客關系完全反了過來),實在沒什麽不好的。

唯一對富江來說不怎麽妙的一點就是他們再也沒有離開過那堆保鏢的視線……富江原本想問妮翁關於她的特殊能力的事情,又怕引起保鏢們的警惕,畢竟一個普通的少女和一個有特殊能力的少女給人的觀感是完全不同的——她並不知道對方也可以像她這樣看到周身包圍的特殊能量,也就是‘念’,而這種將‘念’附著在眼部看到別人的‘念’的行為,是四大行中最基礎的‘凝’。

到了後來,富江自己也沒能想起來這回事,畢竟生活的如此安穩,實在是沒有需要用到這能量的時候,她也就自然而然地淡忘了。

在妮翁邀請她去拍賣會的時候,富江也欣然應允了,她一直以來都很喜歡出席這種類型的場合,無論是拍賣會還是酒會…高級的場所她都喜歡。

富江的本質還是愛慕虛榮的,一直保持著這一點也不知道能不能算‘不忘初心’。

妮翁本來就沒什麽同齡好友,在父親都允許了妮翁和富江交流之後,妮翁更是和富江無話不談,富江當然也知道了妮翁的一些比較特殊的‘小嗜好’。

尋常人家的大小姐都喜歡收集珠寶、字畫之類的東西,要麽就是好看、賞心悅目,要麽就是能夠陶冶情操,可妮翁·諾斯拉也許是因為自身本就出自黑道家族,也經歷過不少生死相關的大場面,她喜歡的反而是獵奇的人體器官類標本。

比如公主木乃伊,比如……七大美色之一的窟盧塔族火紅眼。

富江雖然對於她這個愛好不敢茍同,但也沒什麽別的想法,反正和她沒有關系不是嗎?雖然俗話說得好,沒有買賣就沒有殺害,但……那些殺害的人和她又有什麽關系呢?

她在這無數次的死亡輪回中,仍然沒能學會的事,就是體諒。

“聽說火紅眼還不是壓軸的藏品呢!”妮翁見她一直是一副興趣缺缺的樣子,興奮地附耳對她說道:“我從爸爸那裏聽來的消息……聽說這次壓軸的藏品,不是七大美色中的任何一樣。”

這個世界廣為流傳的‘七大美色’,富江在之前聽妮翁提起來的時候就了解過了,‘七大美色’指的並非活物,而都是死物,富江沒有機會見到,卻也不覺得遺憾。

要說美色,除了她還有什麽東西能有資格被稱為‘美色’?如果要把她加入那個排行,恐怕‘七大’的名頭也得去掉了,因為沒有什麽能跟她相提並論。

也就是富江現在並沒有全力施展自己的魅力,而且沈迷於她的人都會產生獨占的心思,否則富江相信自己早就名揚天下了。

她就是對自己這麽自信。

“你不覺得好奇嗎?明明不是七大美色還能作為壓軸藏品,想必是更加獨特的東西吧!”妮翁雖然沒有從她這裏得到想要的反饋,但講著講著自己也一副期待的不行的樣子,雙手合十閉上了眼,陷入了自我陶醉,忽而又睜眼搖了搖頭:“我還是想不到會是什麽!”

富江現在對她的態度可沒有之前那麽殷勤了,也許是因為她知道妮翁已經對她用了真心,便不再珍惜。

她愛理不理地點了點頭,雙手環胸仍然顯得沒什麽興致。

她當然不好奇了,要想見到美色,她照照鏡子不就得了?能讓她感到驚訝的,也只有……

一邊想著,富江還真就露出了震撼至極的神色,環著胸的手也放了下來,她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可揉了揉之後眼中映出的景象卻也並沒有變。

可這……怎麽可能呢?

富江下意識地挪開了視線,看向了坐在她身邊的妮翁。妮翁剛剛跟她說話的時候還十分興奮,一派少女天真,此時此刻的神情卻變得讓她感到怪異又熟悉。妮翁一臉癡迷地雙手捧著自己發熱泛紅的臉頰,綠色的清澈眼睛此時此刻也變得霧蒙蒙的,一眨不眨地盯著臺上的‘拍賣品’。

“餵,妮翁……”富江推了推她。

妮翁起初只是被她推的晃了兩下,之後卻像是嫌煩了一樣重重地拍開富江推搡她的手,尖聲道:“別妨礙我!”

她只是坐在這裏看而已,能有什麽被妨礙的呢?

況且妮翁以前也從來不會對富江做出這樣的舉動。

妮翁突然回過神,有些緊張地輕輕摸了摸自己剛剛打到富江的手的部分,安撫又帶著歉意地看向她,道歉道:“對不起富江,我不知道我剛剛為什麽……我可能是有點激動,因為……”

她又轉過頭看向了臺上正在展出的拍賣品,難以掩飾自己眼中的癡迷與狂熱,“她太美了……不是嗎?”妮翁輕聲喃喃道:“我一定要把她帶回家。”

明明現在是拍賣會的現場,卻鴉雀無聲,沒有一個人敢大聲說話打破這份寂靜。

這顯然並不是因為正在拍賣中的展品有多不受人待見,他們之所以不出聲,只是單純的看呆了而已。

臺上的展品並不像以往,通常越是小巧精致的東西越值錢,而且大多數情況下都是已經被制成標本的死物,這次的展品是一個大大的黑色鐵籠——也不知道活物是怎麽通過審核,被拿到明面上拍賣的,也許是因為‘它’太過畸形,不似人類也不似動物?

鐵籠中囚禁著的是一個活的少女——如果那也可以被稱之為少女的話。

用怪物來形容可能更準確些。

之所以將怪物判斷為雌性,是因為她擁有少女的上半身,無論是腰部向內凹的柔美曲線還是形狀較好的乳.房,亦或者是那白皙的皮膚,都不會讓人錯認她的性別,可她卻也並不完全是一個少女。

那怪物人人魚線向下的部位並不是人類都有的腿,而是一條巨大的蛇尾,盤旋在怪物的身下,還隨著她的動作發出輕微的悶悶的鈴聲。

即便是有著這樣一條蛇尾,也頂多會被認為是美女蛇,雖然獵奇,卻也不至於讓人訝異萬分,真正讓人註意的卻並不是她那條蛇尾,而是她的頭部。

她並不像是普通人類那樣有一個完整的頭,而像是兩個頭生長、交.合在了一起,更襯的她那要撐著兩個頭的脖子纖細,她的身體上也偶爾會有小小的頭浮現,並不如她脖子上那兩個腦袋貌美,反而是十分驚悚得像是想要離開她的身體一樣,就連手臂處也有怪異的頭顱,肢體上還生長出了新的肢體。

這個怪物整個人就像是被什麽東西東拼西湊而成的一樣,十分駭人。

最駭人的卻並不只是‘它’的外貌。

而是所有見到了‘它’的人的反應……所有人都癡迷地看著‘它’,稱讚著‘它’的美麗。

大家終於回過了神,卻並沒有因此而清醒,而是爭先恐後地展示自己的標價牌,只是須臾之間,拍賣品的價格就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這顯然並不是因為有些人想要展現自己的財力,也不是因為他們真的有多大方。

他們只是太想得到臺上的怪物的青睞,所以寧願傾家蕩產也要占有她罷了。

有錢的人把價格拼了命地往上擡,甚至都不顧及自己之後的產業發展,沒錢的人見自己不能再追價了,也並沒有放棄,而是開始思索一些不那麽光明正大的方法,甚至有的人直接被自己的情緒所操控,上前跟那些更有錢的人大打出手,見血了都不悔改。

在這種時候,他們是不會想到自己以後也許還有需要依仗對方的時候的,他們所思所想也只有臺上的‘它’。

也只有妮翁還保留了些許理智,見出價開到自己就算把以往的所有藏品都倒賣了也負擔不起的程度,就只能選擇落敗——也許有一部分原因是富江正坐在她的身邊,即便她沒有意識到富江和臺上的‘少女怪物’的相似,也會潛意識的被削減影響程度。

富江當然會被籠中的少女嚇到……她對於這樣驚悚的場景也並不陌生,在許多特殊的時候,照照鏡子也便能看見了。

會造成這樣的轟動也並不令人意外,畢竟光是看看就能知道了,臺上的那位‘少女’正處於繁殖再生狀態,所以才會比平時更加誘人。這是完全可以被理解的事情,就像是其他的雌性生物,在懷孕的時候往往會有很大的改變,比如母性大發、攻擊性增強,‘少女’的繁殖欲旺盛的時候沒有辦法通過正常途徑‘產子’,則是會更加惹人憐愛,讓人對她生出無盡的愛意……伴隨而來的就是恨意。

這才是促使她繁殖的唯一手段。

明明是一堆殘肢拼湊而成的怪物,卻能讓所有人都露出這幅癡迷的模樣……

除了‘富江’,還能有誰呢?

富江楞楞地擡頭,緊抿著嘴,即便隔了那麽遠,她也能肯定自己和那籠中的怪物少女的眼睛對視上了——這也算是一種感應了。

她忽然想起了妮翁就在不久前給她做出的預言,即便不用掏出那張被她妥善保管的紙張,她也不至於沒過多久就忘記第一句。

‘囚於籠中的少女’……是指這個嗎?如果真的如她所想,那預言就算是靈驗了第一句的上半句,後半句的‘將壓垮你的憎與愛全部反饋’又是什麽意思?

她倒是不太在意‘反饋’的事情,聽起來無非就是報覆,她真正在意的是‘壓垮你的憎與愛’的部分。

富江一直都是自私的。

如果這象征著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在她身上……那她可得想辦法避開才行啊。

臺上的‘籠中少女’似乎對於下面為自己爭吵的人不屑一顧,卻也沒有嘗試掙脫牢籠,只是百無聊賴地甩了甩自己的尾巴,蛇尾又發出了陣陣鈴聲,惹得下面的人更加瘋狂。

蛇尾!對……她就說自己之前忽略了什麽。富江突然捕捉到了一點靈感,猛地擡頭。

就在下面的富豪們還在面紅耳赤地競拍之時,臺上的拍賣師卻突然人首分離。

拍賣師的血飛濺了幾尺,可即便如此,也沒有人多看他一眼,只有‘籠中少女’饒有興致地擡起頭,甚至爬行到了籠邊,抓著欄桿看向某個方位。

她依然沈默不語,卻表達出自己的興味,這也是……邀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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